约翰·邓恩诗歌中奇思妙喻的哲学内涵
17世纪英国玄学派诗人约翰·邓恩(1572~1631),生于伦敦,就学于牛津、剑桥大学,曾任圣保罗大教堂教长。他不仅是一位诗人,还是一位博学多才的思想家和哲学家,曾写过许多宗教散文、沉思录和祈祷词。由于邓恩在玄学派诗歌创作中的独特地位,人们将他视为玄学派诗人的代表人物。他的诗歌特点在于意象奇特,富有创造力。他运用口语化的语言,多变的韵律和节奏来表达他新颖,深刻的思想感情。运用大量的“奇喻”使他的诗歌别具一格,充满了哲学辩论与说理。
约翰·邓恩的意象新颖别致,从不使用陈旧过时的意象来构思他的诗句。古往今来众多的诗人常常把恋人比作夜莺、玫瑰花,这是为了追求形似与神似,然而在邓恩赠给妻子的《别离辞:节哀》中,他用“圆规”的意象来表达恋人之间坚贞的爱情,从而使该意象成为玄学派诗人最著名的“奇思妙喻”。用圆规的双脚来比喻一对永不分离的情人,是十分新奇而大胆的,同时也表明邓恩对圆规运动的本质理解。他在诗中写道:“就还算两个吧,两个却这样\和一副两脚圆规情况相同\你的灵魂是定脚,并不\移动,另一脚一移,它也动\虽然它一直是坐在中心\可是另一个去天涯海角\它就侧了身,倾听八垠\那一个一回家,它马上挺腰\你对我就会这样子,我一生\像着另外那一脚……”
在诗中,诗人将恋人中的女方比作圆规的圆心脚,“这只脚虽然在中心坐定”,将男方比作围绕圆心转动的圆周脚,后者始终倾斜着身子围绕前者持续“转圈”。“你坚定,我的圆圈才会准,”这表明爱情的持久需要男女双方共同的努力,女方对爱情坚贞不渝,男方也同样矢志不渝地爱着对方,即使他们将会分离,他们的爱情也会像“圆规”的两只脚,始终紧紧铆在一起,所以他们不必为离别而忧伤。邓恩采用的“圆规”意象,将恋人比作构成一个圆规中的两条腿,虽然表面看起来似乎毫不相关的两个事物,在多恩富有哲理的揭示和对比中显露出更深层次的相同之处,本质上却非常符合自然辩证法的规律,让读者觉得“玄”,正是邓恩想要达到的目的。因此他选择了走一条迥异于常人的创新之路,给文艺复兴时期的英国诗坛刮来一股清新的诗风。
在文艺复兴时期,人们普遍认为万事万物都是普遍联系的,而且共处于一个矛盾统一体之中,正是由于矛盾统一的双方相互作用、相互影响,世界才得以永恒发展。所以邓恩将“圆规”比作男女之间的爱情,这种比喻堪称妙极,圆规的两脚是由一个固定轴固定的,这就象征了夫妻之间的结合点,共同点。当要画圆时,必须有一脚固定住,另一脚围着固定的一只旋转。这就表明了夫妻的一方都是以另一方为中心而动的。二者的密切相连完成了一个完美的圆。邓恩认为世俗的生活是用“圆规”逐步画出的一个从点到点的圆,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周而复始的,完美无缺的圆。人的一生总会经历生离死别,从出生、离别到死亡以及来世的轮回,这就是一个完完整整、生生不息的圆,是一个由“圆规”画出的所有人类的矛盾的统一体。在邓恩的笔下,“圆规”的奇喻意象不仅仅纯粹地象征人类的坚贞的爱情,也同样揭示了人类生命的周而复始。
在传统的审美观中,用以赞颂美好事物的东西本身也应该是完美的。歌颂爱情时,人们会赋予鸟儿人的灵性,“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鸟儿的坚贞,树枝的缠绵仿佛是最好的爱情宣言,似乎这样的比喻才是实实在在而又合情合理的。相比之下,邓恩对于爱情与婚姻的另一奇喻“跳蚤”则显得那么突兀,那么让人觉得离奇怪异。谁也无法将让人见人厌的“吸血跳蚤”与人类视之神圣不可侵犯的爱情及婚姻联系在一起,这又是邓恩再一次将矛盾的统一的原理运用在他大胆而又合理的奇喻中。《跳蚤》一诗这样写道:“看这个小跳蚤\你就明白你对的否定是多么渺小\它先吮吸我的血液,然后是你\我们的血液在它体内融合在一起\你知道这不能向人提及\这种罪恶和耻辱足以令少女失掉首级\然而它在求爱前尽情享乐……”
在这首诗中,诗人将神圣的爱情比喻为跳蚤,恋爱双方通过一种特殊的方式结合在一起。这样跳蚤的身体就成为情侣秘密举行婚礼的场所,而跳蚤肚子的膨胀象征着孕育着新生命的女子,这就说明了恋人们在没有正式结婚之前便已享受了肉体之爱,而这种行为是世俗所不容的,是“足以令少女失掉首级”的“罪恶和耻辱”。所以诗中的情侣不敢将他们的关系公诸于世,而看似卑微的跳蚤却远比他们要勇敢,它“在求爱前尽情享乐”,而且敢于将自己“膨胀”的身体展露在人们面前,即使它最终惨死在“染上紫色血液”的指甲之下。但很可惜的是,最后女方用指甲掐死了跳蚤,也就破坏了矛盾统一体的平衡,矢志不渝的爱情也就随之烟飞灰灭了,爱情被否定,一个矛盾解体了,另一个矛盾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这正是自然辩证法在人类世界的集中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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